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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贵飏:枇杷树下一一献给年长的母亲们

来源:    综合作者:     2024-05-13 06:48:35    浏览量:


杨贵飏(四川南充)     


       亲和的夏风轻轻摇动着站立路旁的枇杷树,绿叶与黄果摩挲点头,互致问候;坦诚的暖阳给果实表皮绽出缕缕红晕,透过枝叶的空隙,把火一样的疏影投射到树下一位老人身上。我的94岁母亲,稳坐在芬芳包裹的竹椅上,手握一根长长的弯钩拐仗,眺望树上和路的那头。

       昨天,我回老家看望母亲,她不在家。我熟知她的去向,径直走向三里外的老房地。母亲远远地看见我,起身伸出拐仗往树上一钩,几串黄澄澄的果实坠落竹蓝中。两颗剝皮枇杷的甜蜜和果香,伴着母亲的微笑,醉入了我的心田。

      进入高龄后,母亲的喜好和擅长,就是看望这棵枇把树和唠叨忆旧。

       阳光和煦,微风拂面,树荫匝地,飞鸟啁啾,远山逶迤染黛,近野禾菜竞秀。树下,我同母亲有一句没句地闲侃,她的双颊时时迸发红光,秋荷般四射,又菊花样收拢;眼里时而云蒸雾蔚,时而直白如水;嘴角似有山泉叮咚,多是漩窝回还。

  这树是我栽的,摇得下钱来

       凝视邻居房顶的炊烟,母亲的思绪枭廖廖升起。

       改革开放初期,农村士地承包到户,只过了两年,人们就吃饱了肚子,但腰包依然干瘪。母亲赶场卖粮,看到水果价高,就同父亲商量在承包地里栽种果树。那时各地房前屋后田边地角多是桃李杏梨,大字不识的母亲懂得物以稀为贵,选来选去在承包地里种下一亩多枇杷,她说小时在邻近的娘家种过。但是栽植过密而枯死20多株,母亲不再逞能,请来果树技术员指导,懂得了枇把秋蕾冬花春果夏熟习性,学会了垒厢施肥除虫管护技能,获得了正常收成。当她同父亲谨小慎微地剝开黄得耀眼的果子,查看到厚实的果肉时,布满老茧的双手剧烈颤抖,象抱住刚刚出生的婴儿,热泪洒落在黄里透红的果肉上。  泪眼中,他们起早贪黑售买黄果,泥腿子闯进大市场;泪眼中,他们的腰包有了较大起色,全家人的补丁衣服完成了使命;泪眼中,破旧的房舍迎来了新生,家人步履轻快,衣角生风。

这树是我栽的,孩子们都说婆婆好

       每年4、5月,当布谷鸟高唱“豌豆烧馍"的时候,枝繁叶茂的枇杷园总是高调地披露她的自尊,那满树的果实由微小到青涩,然后一夜之间繁星般的金黄就点亮果园,格外扯人眼球。

       队里孩子们放学后绕来绕去,脱兔般绕进果园,有人放风,有人猴跳上树,手起果落,风卷残云般装满书包,跳下树一哄而散。

       面对如些境况,母亲只好央求小孩家长管好孩子,但无济于事。

      我知道母亲慈善厚道,就劝她道,如今日子好过了,那些枇杷管不了几个钱,不必同小朋友较真。她板着面孔:不行。果子值不了钱,但学生娃把树枝折断很多,把树下蔬菜糟蹋了。要是摔坏了胳膊腿脚,事就大了。再说,不能让他们养成偷摸习惯。我怔怔地看着母亲,没有文化的她,转眼变成了思想家、教育家。我窃喜。

       之前,我给父母购买了两根修长的拐仗,好让他们肩挑背磨时行走稳当。那天下午,母亲找出拐仗擦洗干净,待学生放学时他手执拐仗站立枇杷树下,孩子们一看那长长的拐仗,拔腿就跑。母亲大喊不要跑,不要摔倒了,他们跑得更快。一连三天,枇杷园都上演这样一幕。

       第四天下午放学时,一只装满金黄亮色枇杷的竹蓝,挡在学生回家的路上,他们四下张望无人,边吃边装进书包。这时母亲从园里隐蔽出来,笑着招呼孩子们到树下采摘枇杷。胆大的孩子走进果园,只见母亲手执拐仗向上一挥,在空中绕了一道孤线,拐钩稳稳地卡在枇杷与枝条连结处,轻轻向左旋转约60度,一串串果实就在竹蓝里蹦腾跳跃。孩子们一拥而上,感谢婆婆,斯婆婆好的童音响彻果园。

     这树是我栽的,长得年青了      

      与母亲唠嗑中,不时有路人经过,她过分热情,认不认识都呼叫人家来吃枇杷,别人谢绝,她略显尴尬,有人拐进树下,他快意举起拐仗,画弧、转动、下拉,重复当年给孩子们采摘的过程,只不过手有微微颤抖,动作相对缓慢,力度有所减弱。当路人称赞果子溜圆好看,又大又甜时,母亲微笑的脸上掠一丝憾疚。她说,这还不是最好吃的,好吃的果树砍掉了。

       是的。我的老屋离县城较近,在城缜化进程中拆迁了,果园的其他枇杷树都寿终正寝,只有位红线外边角这一株幸存下来。

       母亲无地可种,又闲不下手脚,就精心照料这株弱苗。培土、施肥、刷灰、除虫,就象当年屎一把尿一把拉扯我们长大。看到粗壮的树干、舒展的枝桠、肥硕的叶片,小山般造型的树冠,缀满枝叶的金黄,树下嬉戏的孩子,树上啄食的鸟儿,她说她同树都变年青了。

      随着年长, 母亲对这棵树的感情与日增。她选择最近的折迁还房小区,几乎晴天都要来到三里外的枇杷树下,同邻居聊天,望云彩吻山,听树上鸟鸣,看青果长大,请他人赏果,树下方寸,成了她同邻居的养老乐园。近几年她也略有惆怅,说很少有孩子来了,四野静得只有鸟啼。

       这树是我栽的,有一种特别的感觉     

       90岁后,母亲虽行走自如,但我阻止她独自去到老屋。而她总说,到了老屋那个地盘,走到枇杷树下,就有一种不同的感觉,有一种什么东西包裹着,让人浑身舒坦,心情愉悦。其实,我的这种感觉更加明显,一走进生我养我那个老家,一走到母亲身旁,或者一想起母亲,就有一泓情愫让人流连,一个声音直抵心扉,一种氛围让人沉醉。我想,这一定是母亲连结孩儿脐带的血液,演绎为暗物质的分子基因,氤氲在老家山水,护佑在母亲身旁,让我们一走近或一想到就对上了密码,打开了开关,顿时沐浴着伟大母爱的无尽洗礼!

       此时,太阳跃过枇杷树梢,一步步向西沉去。枇杷的黄艳在夏阳下静静蔓延开来,山川田野笼罩着金皇亮色,宏阔而壮观。

       谢绝了邻居挽留午饭的盛情,我陪母亲缓缓前行,一眼望去,前方的路似乎还长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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